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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观看赛博厕所争霸记 叠甲环节在评论区 已完结
刘智孚加班回家,推门看见儿子刘璧黎瘫在沙发上看纸片小人。
儿子的名字本来想叫做刘哔哩哔哩[1],奈何遭妻子洪晓淑为首的一众家人坚决反对。于是刘智孚退而求其次,依照《诗经·国风·候风·大野》中描述国中美玉的“马璧黎璞,奠璧三狼”一句择出两个字,以附会这一谐音,“刘哔哩”则留作小名。
刘璧黎问过刘智孚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对,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这首诗上半句说的是,雕刻着马的玉璧看起来十分朴实,好像没有加工的痕迹;下半句又在说在新的玉璧上打基础,准备在上面雕刻三匹狼。”他由衷希望儿子能尽早多受一些此方面的熏陶,好在今后的某一天能及时抛露出他们一家颇具文化底蕴的证明;而这一《诗经》篇目的真实性并不予以考定。

打野走位我就觉得***离谱,你老在那想刷你那b三狼干什么玩意?
洪晓淑则在搜罗一系列“小众英文名”“高级英文名”“英文名好听不俗有寓意”后,给儿子取下英文名Billy,为日后做留子作第一步准备。
然而刘哔哩哔哩,不对,刘璧黎并没有成为国学神童或世界小公民。自从两年前拥有手机后接触了ACGN文化,刘璧黎就已脱胎换骨,今天也依然决心做一员守护最好の二次元的十一岁猛将。
他说客厅这个空间充斥着三次元无趣大人的『气·味』,因此平时在家无事基本不会离开房间。今天他竟乐意出现在客厅沙发上使得刘智孚非常惊讶。
“今天下午家里不知道怎么进来一只哈基米。”洪晓淑揭掉面膜,边匀快地拍着两颊边和刘智孚说话。她已经在同城快送下单了猫粮、猫砂、冻干、猫窝、猫条、猫条喂食神器等一系列物资,并差刘智孚过会趁快递站关门前快些去拿。
“哈基米不是猫的意思!”刘璧黎宁愿暂停手中正操作的一款开放世界手游,也要抬起头来还嘴。
“无语子!谁管它原先是个什么意思!”洪晓淑一拍沙发,“有点情绪价值好不好,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本来好好想看个小猫都烦得要死!”[2]
刘智孚还在餐桌上扒拉微波炉刚烘好的冷饭,团在沙发一角的猫许是受了惊,撒开腿往餐桌下凑过来。客厅的辩论也很快有了结果,以刘哔哩年幼势弱不敌母亲告终。
“本人于今日为捍卫心中的热爱与原生家庭大吵一架,抽卡也歪破天际,现在感觉好像玉玉要发作了,望周知!”[3]刘哔哩嘴上嘟嘟囔囔走回房间,离开时不忘带上那个有些泛黄的猫耳动漫少女四方抱枕。
饭很快被扒得一干二净,碗底只残余着油渍和半片拟态成土豆的姜。刘智孚指着伏在地上的猫问:“这哈……猫怎么跑进来的?”
气头上的洪晓淑并没有搭理他,只是敲了敲腕上的手表,穿戴甲片叩在表盘上瓷实地响。再过半个来小时只怕快递代收点要关门了。
于是刘智孚也不再言语,把碗随手摔进水槽便出门去取快递,也好避一避室内的低气压。他大多数时候懒于理会此类起因简直难以理解的战争。
独自走在暑天工作日夜晚的街道上,空调的清凉感拔离其身,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活像个《瑞克和莫蒂》中的杰瑞·史密斯。不过再怎么样,自己也应该是文凭很亮眼的那种loser,至少在大都市还有一份提起来显得体面的工打。
谈论学历时如果提到自己毕业于C9院校,大家便知道不是top2那两家;说是985则知道势必很难是C9中的某一所,说是211就基本能确定是非985的211。刘智孚及其都市精英同僚们都不愿将自己在鄙视链中平白无故降格。有时他们也乐意自谦,为自己履历上的高校拟一个例如“XX地XX职业技术学院”的名称,然后等待不解真相的半吊子发出嘲笑——在揭晓这所大专的真相时,获得了一种技高一筹的满足。
刘智孚的本硕母校虽有985头衔,但知名度实在有限,因而错失了获得这一满足的机会。没有多少人能做到一看见那个地名就迅速反应过来背后的玄机。
做题并非完全出于他的本心,但他又不得不借玩命做题换来的东西自我慰藉。至少他目前还是这个家中学历最高的人。
甚至也不仅仅是这个家,算上邻居一家,他也是这整层楼学历最高的人。邻居——正这么想着,刘智孚回家路上忽然看见邻居韦波波站在小区路灯下,推辞不得打了个招呼。她正忙于通电话,似乎是在找人印一份什么启事,脚边不远处还蹲着两只流浪猫。
关于家里那只哈基……猫的由来,刘智孚便有了大致的定论。不过这样的晚上实在不再是一个多生事端的好时候。依照以往经验,一般至多只需要等到下一个饭点,他们一家像这样的纷争就都不得不告一段落。只要他或者妻子喊一声“吃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口袋里电话毛骨悚然地震起来,大概是洪晓淑来催他撒气。刘智孚在电梯口迟疑过几秒还是接了。失灵的声控灯跺了两三次脚也亮不起来。
她只是急匆匆说,你儿子被猫抓了!
原来刘哔哩哔哩回房摔过门之后就不管不顾,依旧留了小半片缝隙与门外相通。猫被方才的动静一激,下意识往窄缝里钻去,一进门看见人便跳上了他装塑料小人的那层书架。
刘哔哩心脏冷冷一缩,忙站起身子伸手过去想把猫抱开;猫见了生人愈发害怕,两件立牌被扫到地上,弓起背缩在书架夹层一角向他哈气。
望着凄惨伏在冰冷地上由双马尾变成单马尾的miku酱,刘哔哩一怒之下也不只怒了一下,鼓起勇气打算直接把哈基米抓下来,结果惨被亮出爪子在小臂上改了两记花刀。
洪晓淑闻声赶到时来时已晚,只得当即搜了“被猫抓伤该怎么办”的攻略,马不停蹄拉着儿子去洗手间放水冲伤口。
经此一役,刘璧黎对猫这一物种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观。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一个劲追悔莫及自己方才的胆怯懦弱,后悔没把那只还被扣在屋里的猫揍上一顿,最好揍成猫meme里的尖叫小猫或者梨花带雨的香蕉猫。
可当他一想到自己挚爱的那个猫耳纸片人美少女,想到姥爷家那只像是被烤焦过一样的乖巧暹罗猫,拳头又同儿时不慎脱手勾在树上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于是所有喜恶上的矛盾被他最终整合为一句“好猫来了有猫条,键帽来了有飞脚”。
随着疫苗凉丝丝推入血管,刘璧黎对事物两面性认知的客观度有了微小的进步。
回到家时已是半夜,看见电梯里正对大门贴好的寻猫启事和上面的熟面孔,刘智孚一把将它撕了下来。洪晓淑催他快些去找邻居协商。她在手机上看见新闻,流浪猫致人受伤投喂者要负赔偿责任。
邻居韦波波热爱投喂与精神投喂这片小区里的所有哈基米,有时还领着他们家一对龙凤胎,李豆豆和李快快一起投喂。这两个小名与那些“三花”“奶牛”“咪咪”之类猫的代号混到一起叫,有时刘智孚听见竟分不太清谁人谁猫。在她及同僚们的关照下,小区的哈基米一天天肉眼可见地变得巨大化,然而并不带去绝育也不找领养,每每到了它们发情和打斗的夜晚,业主群也能被带着一齐鬼叫起来。
刘智孚拧紧自下班后一直没来得及解下的领带,停在邻居门前,握出一个矜持的拳眼。然而踱过几步思虑在三他还是放弃了,等到明天所有人醒后再议。他并不想给韦波波的丈夫李铁霸带去什么不好的印象。
本地人李铁霸勉强算是一名北方魁梧男子,只是尚不清楚他这略显魁梧的轮廓出自动物脂肪还是结实的muscle。有传言说他其实姓孙,口中还总是念叨着“加三”“家桑”一样意味不明的音节。不过时日久下来刘智孚是清楚的,李铁霸看似猥琐凶恶,实则掌握许多方面的知识,兴趣爱好广泛。那个双眼弯弯瞥向一边,挑眉扬笑不语的表情也并非传闻中的有什么隐疾,而是他笑看世间风云的表征。日子一天天洗脱他两颊的绯红,两眉稀疏成棕灰色,只有那弯滑稽的嘴角还始终没有垮下去。

滑稽树上滑稽果 滑稽树下你和我
刘智孚不是没有试图模仿过这一经典表情,不过他的眉毛始终挑不起来,也不知是老板还是多年的做题经历催折了这两条肌肉。他更为经典的表情还是双手托腮作惊喜状,神采飞扬中又透着一丝天马行空的嘲讽。他一向对隔壁的铁霸老哥抱有好感;如若这样一个妙人没有背一份大专学历的案底,在他心目中还要更敬上几分。殊不知李铁霸对他没有投以同样的好感。

这个表情会是攻击性皇冠上的明珠吗
李铁霸其实不喜欢猫,他更喜欢老鼠。因此在邻居那有点过于城市化的一家子提着寻猫启事上门时,他端出了一副希望能严肃处理的正常态度。他心里认为在线上可以做做狗,线下最好还是做哥。
他尝试把妻子从厕所喊出来,效果适得其反,她在邻居面前也并不掩饰平日的习惯,喜欢待在厕所里骂骂咧咧。
这一嗓子倒是招来了李豆豆和李快快,上前毫不见外地把手放到刘哔哩手臂的纱布上,问他手是不是断了。刘哔哩没什么好气地甩开手说,还不是你们喂的那只猫抓的。
尽管自己也还在备战小升初,对于隔壁的这对熊孩子刘哔哩也从来没有耐烦过。妹妹李豆豆总是不合时宜地爆发出十分欠揍的笑声,还试图染指他所希望守护的最好の二次元;那个当哥的则整天叼着棒棒糖惺惺然作社会大哥态,谁问他话还都这么回答: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有一次刘璧黎无意间看见他在用记号笔给自己和妹妹画天眼。
偏生这对熊孩子还总爱偶尔过来招招他的注意,就好像新挖出来两粒鼻孔处毛囊分泌物又找不到纸,甩又甩不掉,一直黏着又觉得恶心。
“你的启事上这只猫现在关在我们家。”刘智孚开口,“昨晚跑进来抓了刘璧黎的手。”
“会不会是你们先惹到它了?我们小区的猫猫都是很乖很乖的宝宝,之前业主群里那几次应该都是其他地方的猫猫咬的,它们不被人招惹就不会……”
洪晓淑在一旁喝着茶水打量起韦波波,当然需要特别强调,是不带性凝视意味的那一种,持有的更多是她自己不认为有的敌意。在新搬到这处公寓的时候,她总对隔壁的这位同龄女子怀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日久天长才发现她只是个市侩的前厂妹——她不会挑出片的街道进行五百米以内路程的citywalk*,也不进行街头brunch*;洪晓淑请过她喝starbucks*吃小甜品,问她曾接到过什么offer*,有没有推荐的elegant*的dress*,对于孩子今后的教育发展是否作了什么*plan*,她都一问三不知。
她只好尝试自己打开话题:“我和队友打算让刘璧黎在小升初后去考一次IETS,第一次体验的结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熟悉那个环境……我们希望日后能送他出国深造。”
“出国?”韦波波正往随意点的冰美式里倒着白砂糖,手抖上一抖,故作神秘地凑近问她:“你们家该不会是那种……罕见吧?”
你骂谁罕见?骂谁罕见!洪晓淑连连辩解,又一次叉开了话题。
夫哈基米者,互联网宗教动物是也。有关哈基米的话题稍有不慎重都有可能掀起舆论风波。刘智孚选择性忽略她那段“不惹不应激”的论述道:“我们今天上门拜访,一个是希望你们能把猫领回来好好处理;另一个是希望能够按法律补偿医疗费用。大家邻居一场,还望有事好好商量。”
刘哔哩还想补充,还有miku酱立牌的损失;但是他实在不敢当着父母面报出这些爱物的真实价位,只好含泪作罢。
讨厌一切磨唧表面功夫的李铁霸拦在妻子前面,当场就把这两件事答应下来并道歉送客。他只想让刘智孚和洪晓淑快滚。因为他还要忙着打个胶先——当然,是给家里阳台的玻璃。
晚间隔壁的架如约吵了起来,龙凤胎在鬼哭狼嚎。窗外北方的暴风雨呜咽起来,像十万个电棍otto在一齐鬼叫。刘璧黎扫了眼英语单词书,实在是兴趣全无——事实上父母所要求他掌握的这些超前内容他可谓一窍不通,他也只玩国产或有汉化的游戏;其余感兴趣的便看几个视频,然后对外信誓旦旦假装自己玩过。
洪晓淑对着超绝ins风补光镜打着圈揉脸上的卸妆泥,由内向外按摩着脸颊,也许这样做能把面部的纹路熨烫平整。她说话总是带许多夸张的表情,就像意大利人的手势一样缺少了便讲不成话;在之后往往又幡然醒悟,试图补救。
难得清闲的刘智孚靠在沙发一角抱着手机读电子书。他算起来这是自己硕士毕业留在这座城市的第十七年,同时拥有第一份自己的房产和贷款的第十四年,从租来的婚房搬到自己新居的第五年。日子琐碎着一天天掉落而去,留下的塌陷好像把前后部分翻折过来接上去也没什么不妥当。
他在过年回乡时父母安排的相亲中认识了洪晓淑,恰好二人条件也还都略高于对方的容忍底线,于是一切条件谈妥后,不出几个月就毫无波澜地成了婚。在此之前洪晓淑的职业一直是正在考编,在此之后便和他一起搬到了此处,而编始终没有考成。他们就和许多人一样,急匆匆把自己在婚姻市场上发卖了出去。
两个人都对这样的生活状态保持大体的默契。两个人都没有深刻了解对方的行动和主观意愿。他想她既情绪化又深中消费主义的毒,把生活钻营出一派繁荣的假象;她想他既冷漠刻薄又乏味干瘪,还总是满口难懂冗长的怪话。
他们只是顺其自然地,像过去的所有人一样交换戒指、唾液和染色体,因此到现在除了柴米油盐与家事之外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能开得了口。然而两个人都不否认实际上难以离开对方而体面生存。他们需要一只能在城市中搭伙过日子的同巢的鸟,一份能糊弄着交上去的答卷,以及一份用于欺骗自己去迈入都会才俊行列的凭证。
“老家也在下暴雨。”他对洪晓淑说,身后的玻璃窗景上滚满浓黑的云团,夕阳与月光都没能够破开一隙。
对方回首看他,许久接不上一句话来。
回首五年间和邻居的往来,洪晓淑最引以为傲的是竟没有真正撕破脸过。
就连韦波波的发小窦绊来的时候也没有过。
论学历窦绊和刘智孚不相上下,还常提及自己读过的许多书与对文艺作品的高见,因此洪晓淑夫妇起初对她青眼有加,认为总与那对俗人夫妇混迹会损了她的清雅。
对于李铁霸和刘智孚一类的异性,以及他们制造的三个人类幼崽,因她奉行的一些主义窦绊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至于洪晓淑,窦绊毫不客气当着两家人面暗讽她:自以为自身充盈着后现代性带来的多元进步,行为上又毫无自知地投向现代甚至前现代的家庭生活的驴子。
前面大段话让她文化水平不高的发小两口子没听懂,理工科出身且鄙视文科的刘智孚没听懂,整日搜罗复制文艺小众学术文案的洪晓淑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他们都还不至于听不懂最后两个字。
刘智孚先是一张少见的热脸贴了许久冷屁股,又对窦绊提及的一系列极端理论忍无可忍。他一反常态地洗去身上的畏缩圆滑感,想要与她辩论吵嘴个不死不休或干脆掀桌子走人。而同一战壕下洪晓淑少有的并没有受情绪和激素支配,一反常态地按住他保存着体面离了席。后来窦绊的故事则全靠从藏不住八卦的韦波波口中知悉了。
在这层楼的所有裸猿中,她只瞧得顺眼发小韦波波一个;一是因为她能与自己畅谈明星八卦;二是因为她能时刻容忍并附和自己的极端发言。然而她毕竟文化层次不足,没有同自己分析讨论经书的能力;身边其他人又往往视她为一个阴湿的文青病患者,总是敬而远之。窦绊的人生底色始终是孤独与45°仰望蓝调时刻出现的晚空,然后随机抽一部小说/电影/游戏进行批判吐槽。久而久之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物都瞧不上眼了。
通过二分法自判为INFP人格后不久,窦绊对周遭一切的厌恶便愈演愈烈。空气是污浊的、大地是下沉的、人类是现实而严酷的——但是只要换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乌托邦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于是她不太清楚用了什么方式——总之抛下所有负累只身远渡心中的理想国度(之一),并更名为窦野绊子。然而始终没有再找到工作,生活起居也全靠网友与韦波波等尚保持联系的旧识资助。再后来韦波波也有些厌倦了她祝故地饿殍遍地的言论,主要是因这一地图炮将自己也毫不留情囊括了进去,于是打款的话也不再提了。
后来呢?刘智孚问。他平生爱好之一就是问问题。
倒数第二次有窦野绊子的消息是约摸一年前。彼时她几近弹尽粮绝,所幸还收到几份打款,尚可以支撑一些时日;然而功德箱里的最后几个子全用在了买漫画书与健身上,最后也没有打算去上班,靠喝无糖可乐过活一天是一天。
最后一次则是在新闻上,洪晓淑一家又看到那张半生不熟的脸。大约窦野绊子确乎是饿死了;死前不忘扬起手给了现代工业文明一记奇幻的耳刮子。[4]
经此一事后洪晓淑便格外关注刘哔哩的兴趣爱好,十分担忧这些充斥血腥暴力与软色情的东洋纸片角色会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什么不好的导向。
她先是怕儿子成为第二个窦野绊子,可无论怎样看似乎都是丈夫和她的相似性更高一些。她又怕儿子往同班一个小女孩的方向发展——这就不得不提到韦波波那个长得几分像她的侄女**秋空涧**。
秋空涧与刘璧黎因在几乎相同的时间点喜欢上ACGN文化,在两年前关系熟络过一段时间。不过没有太久她就主动要求与刘璧黎分道扬镳了,给出的绝交理由有三:其一,刘璧黎的性染色体恰恰好和她不同;其二,刘璧黎在欣赏作品和磕CP上的品味恰恰好和她十分不一致;其三,刘璧黎恰恰好精神目前来看十分正常,是偷了她人生的健人。其实秋空涧家里要比他们家还富裕一些,也没做过什么实在对不起她的事,刘璧黎回家嘀咕道。
自从被猫挠伤之后,洪晓淑尤其害怕刘璧黎手上留疤,怕这两道疤痕再结合上儿子宅居已久的阴沉气质,让他被认为是那种『地雷系男子』。刘璧黎自然也不愿意落得这样的印象,于是总十分勤勉地涂祛疤药。
毕竟追溯起来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的:秋空涧迷上一个叫做什么啥啥重度依赖的游戏,从此以“地雷女”自居,并开展了对刘璧黎的切割行动。事后刘璧黎也很快在所有平台上拉黑了回去。对于秋空涧平时会发布的内容,他实在有些赛博晕血;对感冒药也没什么过量服用的嗜好。他们对玉玉,尤其是赛博玉玉的理解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再看刘智孚,他依然抱着手机,往网上敲着长篇大论。刘智孚三大爱好:在网络上辨经、抖机灵、问问题。不过许多时候他的问题往往口出惊人。两天前他刚问过刘哔哩,假如发生了火灾——一只哈基米,一盆会大声喊叫的下北泽绿萝,一只抖擞精神的果蝇,一幅价值上亿的世界名画和三块钱,你会救哪一个?[5]
刘哔哩无辜道,爸你每次都给我开这种几个亿的条件,就没有哪一次真的给我过。还不如选三块钱,起码这一个你真的有可能给我,还能买瓶快乐水玩游戏的时候慢慢喝。
洪晓淑心想要弥补邻里关系间的裂痕,靠这俩父子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进展。于是她自作主张去邀请邻居一家周末抽一天一同出去野营。
“野营”二字对户外生存及钓鱼爱好者李铁霸的吸引力不亚于分享八卦对韦波波,摇花手对李快快和李豆豆。不管他再怎么对隔壁一家子颇有微词,也破天荒地答应韦波波,2.5个月内不再调侃她idol的篮球技术和出圈歌词,从而换来了对这次两家人集体活动的同意。
为了这趟野营洪晓淑准备了满满当当两三箱物资,最后一家三口一人拖一个大件上场,以最少的总体及个体肌肉量打出了最高的人均承重。
她先是取出消毒湿巾、清洁剂和玻璃刮板,里里外外将李铁霸车的窗玻璃、座位等擦过了一遍才肯上座,不忘在座位扶手上支好空气加湿器和塑料花瓶,贴好塑料袋与一次性座椅垫。另几个人被三十度的天蒸得视线模糊起来。
李豆豆有样学样着也一起拾掇,她不知什么时候要了块汽车清洁泥正对着车门把手来回搓弄。
李铁霸见状大声喊道:“要走了李斗音!”他不顾还敞开着的车门,故意弄出了些汽车发动的声响。
大约两小时的车程也并不清闲。
洪晓淑摆出一套精致茶具,当场在便捷烧水壶里烧沸了水浇到茶包上。她本打算借这段空档期来一套手膜脚膜护理,然而实在不便在他人车上脱掉鞋袜,想到此处就更愤恨刘智孚:他竟然没有一辆可供浩荡巡游的七座车,整天只紧着那辆五座车开,以至于落得全家委身搭邻居车的下场。
往郊区去的路上信号时断时续,刘璧黎只能暂时放下了他心爱的开放世界游戏,缩在靠窗座位上戴着耳麦,幻想自己是前往未知剧情发生地的高冷主角。韦波波手机上输了牌气得“啊啊啊啊啊啊啊”嚎起来;两个熊孩子抢清洁泥玩拌了嘴,现在在比赛音量。他作出猜到结局的姿态手附在嘴边搬弄洋文道,西内!从而获得了暂时精神上的胜利。
刘智孚许久没有从驾驶座上解放出来,正单手扒拉着椅背凑上前去问李铁霸问题。
“如果你吃了一小勺……”[6]
“没兴趣吃捏。加三。”
“如何用‘勾子’[7]、‘爆兵’[8]、‘salt选’造句?”[9]
“没文化,不会造。”
刘智孚咽咽口水,十分郑重地想吸引他的兴趣:“如果给你十个亿,但是会有一只蜗牛追杀你……”[10]
“老子这一包装备还怕只蜗牛?”
烦不胜烦的李铁霸终于把车停在了一片林子前的土路上。周围没有商圈,没有游客服务中心,也没有其他露营者。
“我们不是出来露营的吗?”洪晓淑手忙脚乱收拾着那堆茶具花瓶和化妆品问。
“这不是露营什么是露营?”李铁霸背上塞满装备的户外包难以置信地看他,显然他们对露营的理解很不一致。而从约定到出发期间,洪晓淑并没有提出具体的露营地点与方案——哪怕她已经在手机备忘录上敲了满满一屏幕。在洪晓淑心里,光“李铁霸”三个字就足以构成一句攻击力拉满的藏话。
剩下所有人对他们的争执都不置可否,甚至略有对露营取消班师回朝的期待。毕竟他们都没什么外出露营的主观意愿。
李铁霸扛着钓鱼设备悠哉哉不再管她,一边为洪晓淑破防而窃喜,一边为如愿实现了钓鱼的计划喜出望外。刘智孚希望他最好能钓上两条银鱼——这样他就能做那道唯一擅长的蒸制银鱼,而不用因为做了西葫芦炖茄子[11]被嫌弃上半天。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口味,他都能把蒸制银鱼暗搓搓玩出花来。
“出来玩就别整天抱着你那个手机看动画片!生活的仪式感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破坏的!”气不过的洪晓淑朝儿子嚷。
刘哔哩本在搜索有关如何搭帐篷的视频准备帮忙,听了便委屈得气不打一处来——我们高贵的二次元动漫才不是动画片!他接着拉开嗓子喊回去,我也不是你们的垃圾桶!
“什么垃不垃圾桶的!我只是坚持我的情绪自由……”
情绪自由像是凌晨五更的公鸡。只要有一处叫响起来,其他的便也要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叫,生怕叫少了叫晚了自己吃亏。刘智孚蹲在河边洗菜,骂声哭声反驳声,声声入耳。附近再叫好上一声,他就知道是李铁霸钓上鱼了。
“鱼咽丁真,鉴定为,最后的dinner。”李铁霸在把鱼从鱼钩上解下来时信口念道,脸上还是那副经典的滑稽表情。
正逢韦波波来催他搭帐篷。他一竖眉反激道,xxn,你们自己没手吗?
“你……你急了!”她先是憋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对方因难得钓到鱼而并不放在心上,因此只好加大输出力度,成了大段的□□、□□□、□□□□□。
笑容从李铁霸脸上滑下来,又守恒地长到过来想缓和气氛的刘智孚脸上。
“别踏马在旁边洗你那个菜了行不行?半天才钓起来一条,我看十有八九是你菜上面的转基因农药害的!”
这句话彻底幻灭了李铁霸在刘智孚心目中的所有滤镜,或者说是袪了魅。他想撕去那层粉饰出的体面,他也不过就是个没什么文化还反智的乌合之众,注定和自己有层壁——他刘智孚早该看清楚了!
刘智孚复盘着对门夫妇的一系列言行,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运气好投胎时捡了个好户口,因此获得了不需要拼死做题,认知水平低下至此也能活得下去的权利。
这时洪晓淑见韦波波一脸死气走回来,开口正想附和她骂道:“男的就是这样……”
这一次韦波波并没有领她的情。方才在车上洪晓淑掏出一瓶熏人的香水四处喷,偏偏那个牌子还是她idol对家代的言;她还报出一堆自己不甚了解的咖啡名字问大家觉得哪个好些,多少有暗讽她不懂的嫌疑;尤其是他们一家害得自己不得不把那只没驱虫没打疫苗没绝育的猫关在家里养了许多天,等风头过了才悄悄又放回去——“我们家的事再怎么样也关你屁事!别整天端着你那副精致利己的优越感来指挥人!”
这场ghg的壮美梦想就此成了泡影。洪晓淑的和平政策彻底破产,纯粹正面攻击又技不如人,因故只能在阴阳怪气和翻旧账中寻找突破口。她本意是好的,全被韦波波给执行坏了——她才意识到每个在某一身份上是同类的人事实上都不只单具有这一重身份,其他身份的立场一犯冲时照样能冷不丁来一记背刺。她开始理解窦野绊子在宣扬极端思想时为何总是优先攻击同性了。
刘璧黎坐在树荫下打开红色音乐软件,准备在到点前提前酝酿好情绪到网上控诉今日的一切;记得这次一定要把三连放在中间。李快快和李豆豆则趁机悄悄摸出母亲的手机畅快地玩起游戏,又为谁来操作地狱火皮肤的孙悟空争得相互扭打起来。
亲情是基因导致的幻想;友情是社会性导致的幻想;爱情是更加虚无缥缈的、繁衍冲动和文艺作品共同导致的幻想。
所有人都痛苦,所有人都活该。刘智孚感叹道,大概他们这些人本来就不适合待在一处。
他一声不响迈步走开想透透气,任凭手机丢在散落一地的帐篷零件上,任凭黑云从所有人的视线盲区翻滚着压下来。
“你就这么把猫放了?不做驱虫不做绝育还散养猫?”洪晓淑还在逼问。
“它是自由小猫!你个虐猫犯!绝对是你们一家虐猫犯先动的手!”韦波波已经同她吵了许多轮,每僵持不下就换一个话题,从楼道空间的占用到蹭用wifi,再到猫的旧账。李铁霸见拉不开架彻底甩手去守着钓竿。他也实在乐意看人吵架,因此听得津津有味而不再注意周围环境的动向。
“你……你等着!回去我要找物业投诉你们索赔!”
“你就这么对哈基米的?”
刘璧黎摘下耳机忍无可忍,嗓子里带着血气嘶吼道:“都说了多少遍哈基米不是小猫的意思!”
“大人说话你个小孩插什么嘴!你们家怎么教的?”
“不看看你们家两个缺教养的脸都打肿了!衣服上滚一身泥!”
李铁霸回神正打算去拉架,再一个崽子给上一脑瓜崩;忽然他面色就冷寂下来变得铁青了——他听见了不远处暴雨的穿林打叶声。
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刘智孚迎着野地上的风已出走了不太清楚多远。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从早熬到晚饥胃也开始暗自厮磨;然而飘飘然地十分松快。
他总是问许多问题——然而他什么问题都没有真正解决。他并不喜欢所有人。也没有人喜欢他。曾经引以为豪的文凭与知识都不知不觉间萎缩下去,剩下一具愈发外强中干的精英才俊的空壳。黄金时代猝不及防远去了,留下一地鸡毛。
头一遭他感觉野外是个好地方,不聒噪也不沉重。只有雨从昏黑天上越织越密打下来。
四周已经不再有树或者其他可供躲避的地方了。刘智孚想回头跑,雨雾弥漫间早已不大能清楚来处;偏生又来不及看路绊倒在一块板结焦枯的灌木根上。
刘智孚就这么跪伏着,任凉彻刺骨的雨打透全身。
他来到了没有知识的荒原。
——END——
不管怎么样这篇抽象玩意也算是写完了。多少可以欺骗一下自己,这个暑假也不是那么一事无成。
接下来按计划该好好写些不那么抽象的玩意,大家喜欢的话不妨赏个脸看一看,就当是零成本入原始股了。再一次感谢您的阅读。
如果赛博厕所争霸战中选手的大量攻击性令陛下龙颜不悦,不妨连点两下屏幕,赏作者一记电子大板。这样下次还敢。
9.9更新:本来暂时不打算修改,因为改了之后下面的ip就会从家里的变成学校的,就像又提醒了自己一遍“暑假结束了”一样。
主要是这两天似乎被限流了,遂发出宇宙安全声明。
刘智孚青天大老爷!!!刘智孚是中文互联网最优秀的社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本篇意在平等地AOE调侃,没有专门针对刘智孚进行攻击的意思!!!刘智孚青天大老爷明鉴!!!
五百多赞了,感谢大家的支持。
10.7更新:假期又要结束了,默哀。虎扑DLC狂暴码字中喵
参考
- ^参考文献与脑洞出处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85926431/answer/1143617694
- ^参考文献:不贴了,怕被骂
- ^参考文献:有点多,不知道该贴哪一份
- ^致敬传奇游戏《饿殍:明末千里行》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20484340/answer/3198026737
- ^参考文献:这个系列太多了有些标不过来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13256470/answer/3136100163
- ^这个系列同样也很多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0746687/answer/182787642
- ^原典已失传 记得按时间排序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19334362/answers/updated
- ^感谢每位古文献补档的贡献者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45783781/answer/3566084621
- ^日出蝉鸣!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20871517/answer/3235729847
- ^经典中的经典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86619877/answer/1616792247
- ^知乎名菜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72672532/answer/2839410952